徽州存世家譜的社會史資料價值

摘　要:徽州存世家譜具有數量大、質量高的特點�；罩荽媸兰易V的社會史資料價值主要表現在:為移民史特別是商業(yè)移民史研究提供了重要資料;為民俗史研究提供了豐富翔實的史料;為中國封建社會后期徽州地區(qū)宗族制度的研究提供了最基本的資料。

關鍵詞:徽州;存世家譜;社會史研究

中圖分類號:Ｇ257.35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1-2435(2005)01-0077-03.

　　王鶴鳴等主編的《上海圖書館館藏家譜提要》中稱:“家譜,或曰族譜,系對諸如家乘、家牒、宗譜、世譜、房譜、支譜等的泛稱。它是同宗共祖的血親集團以特殊形式記載本族世系和事跡的歷史圖籍,內容包括姓氏源流、家族遷徙、世系圖錄、人物事跡、風土人情等�！�(,Ｐ1)這一段論述對家譜(族譜)的類型、性質、內容等做了極為精辟的概括。

家譜(族譜)是歷史研究尤其是社會史研究的重要史料之一,其中蘊涵著極為豐富的社會史資料。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對家譜(族譜)的史料價值尤其社會史資料價值有一段精彩的論述:族姓之譜(按:即家譜、族譜),六朝、唐極盛,宋后寢微,然此實重要史料之一。例如欲考族制組織法,欲考各時代各地方婚姻平均年齡、平均壽數,欲考父母兩系遺傳,欲考男女產生比例,欲考出生率與死亡率比較……等等無數問題,恐除族譜家譜外,更無他途可以得資料。我國鄉(xiāng)鄉(xiāng)家家皆有譜,實可謂史界瑰寶。

梁氏在此揭橥了家譜對于學術研究的多方面的價值,尤其是揭示了家譜在社會史研究中的重要資料價值。但對于梁氏宋代以后“族姓之譜”開始衰微的說法,筆者并不贊同。眾所周知,明清時期,尤其是清代,私修家譜極為盛行。正如有的學者所指出的:“明清兩朝,在封建統(tǒng)治者的提倡和鼓勵下,私家修譜蔚然成風。這個時期,在經濟比較發(fā)達的蘇、浙、皖、贛等地區(qū),幾乎姓姓修譜,族族有譜,而且一修再修,賡連不斷,迄民國初年,有些家譜已續(xù)修過二十余次�！被罩葑鳛橹袊�封建社會后期傳統(tǒng)宗法制度較為盛行和嚴固的地區(qū)之一,宗族對纂修家譜極為重視。據《寄園寄所寄》記載:“父老嘗謂新安有數種風俗勝于他邑:千年之冢,不動一?;千丁之族,未嘗散處;千載譜系,絲毫不紊�！膘�縣岑山渡人程且碩(程庭)在《春帆紀程》中記徽俗云:“徽俗,士夫巨室,多處于鄉(xiāng),每一村落,聚族而居,不雜他姓。其間社則有屋,宗則有祠。支派有譜,源流難以混淆;主仆攸分,冠裳不容倒置。”徽州一府六縣名族大姓所在皆是,各名族大姓紛紛修撰族譜、家乘,以強宗固族。此外,一些小宗小姓也編修家譜。如今,徽州存世家譜的數量極為可觀,其中有些家譜的質量較高,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早在20世紀80年代,張海鵬、王廷元等在搜集資料、編輯《明清徽商資料選編》的過程中,從近百種徽州各姓的族譜、家規(guī)中采摘了不少徽商活動的資料。應當說,徽州存世的大量家譜還有待于進一步開發(fā)、研究和利用。

徽州存世家譜的社會史資料價值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為移民史特別是商業(yè)移民史研究提供了重要資料。

徽州的名族大姓主要來源于中原地區(qū),這在徽州存世家譜的“譜序”、“世系”等部分有所體現。例如,《新安程氏統(tǒng)宗世譜》記載了程氏的始遷祖程元譚東晉初由東阿遷居歙之黃墩。該譜還記載了程氏各支派向外遷徙的情況:其后世裔孫分遷樂平、貴溪、宣城、休寧、婺源、績溪等地,析派四十有余,衍為大族。[7又如,《汪氏統(tǒng)宗譜》記載:“東漢末,(汪)文和渡江南遷始新(今屬歙縣);南齊時,叔舉家績溪登源汪村”,“后裔分遷蘇、魯、浙、閩、蜀、楚、粵、贛等省,遍布皖南城鄉(xiāng)各地�！被罩荽媸兰易V對各族族源及各支派對外遷徙情況的記載為中國移民史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資料。

明清時期,徽商的足跡遍天下,時有諺語云:“鉆天洞庭(指洞庭商)遍地徽(指徽商)�！被罩莸貐^(qū)的方志更是為我們描繪出了徽商的主要活動區(qū)域。康熙《徽州府志》記載:“徽之富民盡家于儀揚、蘇松、淮安、蕪湖、杭湖諸郡,以及江西之南昌,湖廣之漢口,遠如北京,亦復挈其家屬而去。甚且輿其祖父骸骨葬于他鄉(xiāng),不少(稍)顧惜。”民國《歙縣志》記載:“(徽州)田少民稠,商賈居十之七,雖滇、黔、閩、粵、秦、燕、晉、豫,貿遷無不至焉�；础⒄�、楚、漢又其邇焉者矣。沿江區(qū)域向有‘無徽不成鎮(zhèn)’之諺�！睘榱松鹘K追遠、增強族人之間的凝聚力和家族的向心力,一些徽商家族在經商僑寓之地興建祠堂、纂修家譜。何炳棣曾指出,在中國封建社會后期,社會各階層之間的流動性加強,既有向上流動,又有向下流動。此外,還有社會成員之間的水平流動�；丈虖氖律虡I(yè)經營活動,可以看成是水平流動(移民輸出)的一個實例�；丈淘谝泼袷飞系牡匚粦�當引起史家的重視。而存世的徽商及其后裔編纂的家譜則為史家研治徽商在移民史特別是商業(yè)移民史上的地位提供了絕佳的史料。這些家譜大都記載了其族源及各支派向外遷徙的情況、移居地、徽州移民與僑寓地土著的關系等內容,其中有關徽商與僑寓地土著之間關系的記載較為珍貴。例如,根據歙縣《棠樾鮑氏宣忠堂支譜》、《濟陽江氏族譜》等徽商家族譜牒文獻中的“傳”、“行狀”等相關部分的記載,學術界對于徽商在兩淮等地的商業(yè)經營活動、文化活動和公益活動等可以進行較為深入的研究。

2.為民俗史研究提供了豐富翔實的資料。

上海圖書館譜牒研究中心收藏的《績溪廟子山王氏譜》是徽州存世家譜中較有特色的一種,其中蘊含了豐富的民俗文化史料。王振忠在《〈績溪廟子山王氏譜〉的社會文化解讀》中較為詳細地闡述了《績溪廟子山王氏譜》的民俗文化史料價值。他指出:該譜(按:指《績溪廟子山王氏譜》)卷9至卷11的“宅里略”以地域為中心,記載了“風俗”(歲時、婚嫁、生育與兒童、訓蒙、衣服、辮發(fā)、器具、起居、飲食、慶賀、吊唁、喪葬、迎神)、“方言”(音義、稱呼、土字)、“歌謠”以及“諺語”(農占、警世、練世、借喻、地方、數目、詈罵、卜兆、迷信、行路)等方面的內容,其中所蘊含的集中且豐富翔實的民俗史料,在其他族譜中頗為罕見�！八�以皖南僻遠山鄉(xiāng)的一個村落為視點,勾勒出晚清、民國時期民間社會的風俗畫面�！薄霸摃�(指《績溪廟子山王氏譜》)糅合了血緣和地緣兩個方面的內容,特別是從地緣角度的描摹尤其具有特色,不啻為績溪廟子山的一部鄉(xiāng)土志(村志)。其中所蘊含的民俗文化史料,對于徽州社會文化史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3.為徽州地區(qū)乃至全國范圍內宗族制度的研究提供了基本的資料。

趙華富利用大量的徽州存世家譜,并結合其它文獻資料的記載和實地調查獲得的口碑資料,寫成了《徽州宗族研究》一書,對徽州地區(qū)的宗族進行了細致入微的探討和分析。

眾所周知,徽州地區(qū)的宗族制度較為嚴密和強固,在中國封建社會后期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為中國封建社會后期宗族制度及相關問題的研究提供了一個較好的標本。家譜在這方面具有其它文獻資料所無法替代的價值和作用。

易熙吾在《家族譜牒今例》中談到家譜的功能:

一為“文獻”:即家譜可備史材之用;二為“懷舊”:含有追遠敬宗之倫理意義;三為“鑒古”:于國于家,可鑒往知來;四為“遺傳”;五為“優(yōu)生”:由此兩者皆可看出民族之興衰;六為“戶口”:可證人口增加之比率,及生命統(tǒng)計;七為“社會”:可反映當時民族心理,風俗情形;八為“后嗣”:以防亂宗;九為“移民”:有關史地;十為“用宏”:如合各家譜之資料統(tǒng)計之,則所知必大.

由上述梁啟超、易熙吾等人的有關論述以及當世一些史家對家譜的重視,可以看出家譜在歷史研究尤其是社會史研究中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正如有的“譜序”所說:“編修家乘,可以補國史之不足。”

徽學研究要走向深入,不能不更多地關注和利用徽州存世家譜,進一步挖掘其中所蘊涵和提供的豐富的社會史、經濟史、文化史等方面的信息和資料。而要更好地利用徽州存世家譜,首先要做的工作是摸清徽州存世家譜的數量及其館藏情況,在此基礎上,各有關單位和部門可分工合作,編成《徽州存世家譜總目提要》,還可以編輯出版《徽州存世家譜集成》,俾便學界利用徽州存世家譜中的資料進行研究,或對徽州存世家譜進行研究,從而推動徽學研究的進一步發(fā)展。

參考文獻:[1]　王鶴鳴,等.上海圖書館館藏家譜提要[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　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Ｍ].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3.

[3]　(清)趙吉士撰.寄園寄所寄[Ｍ].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刻本.

[4]　許承堯撰,李明回等校點.歙事閑譚[Ｍ].徽學研究資料輯刊[Ｚ].合肥:黃山書社,2001.

[5]　(明)戴廷明、程尚寬等撰,朱萬曙等校點.新安名族志[Ｍ].徽學研究資料輯刊[Ｚ].合肥:黃山書社,2004

[6]　張海鵬,王廷元.明清徽商資料選編[Ｍ].合肥:黃山書社,1985.

[7]　(明)程敏政.新安程氏統(tǒng)宗世譜[Ｍ].明成化十八年(1482)刻本.

[8]　(明)汪廷俸,等.汪氏統(tǒng)宗譜[Ｍ].明嘉靖間刻本.

[9]　(清)趙吉士,等.(康熙)徽州府志[Ｍ].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萬青閣刊本.

[10]　許承堯,等.歙縣志[Ｍ]民國二十六年(1937)鉛印本.

[11]　王振忠.徽州社會文化史探微:新發(fā)現的16-20世紀民間檔案文書研究[Ｍ].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

[12]　趙華富.徽州宗族研究[Ｍ].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04.

[13]　國家檔案局二處,南開大學歷史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圖書館.中國家譜綜合目錄[Ｍ].北京:中華書局,1997.

(周驚濤 安徽師范大學歷史系, 安徽蕪湖 241000)

〔出處〕 安徽師范大學學報 人文社會科學版 2005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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